【浴血日照——日照抗战散记】母亲的爱
将祖国比作母亲是再合适不过的。
为了子女的日照日照成长,为了家庭的抗战幸福,为了社会的散记文明,母亲吃得苦最多,母亲受得累最多,浴血淌的日照日照汗最多,流得泪最多,抗战付出的散记也最多。
我们都是母亲从母体中分离出来的,是浴血母亲给了我们鲜活的生命,我们又都是日照日照母亲用甜蜜的乳汁和涩咸的汗水滋养大的,母亲把全部的抗战爱奉献给了我们,母亲耗其一生把全部的散记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。因此,母亲忘了或不孝敬母亲的人,至少该重打四十大板。
据报载,一头饿极的金钱豹叼走了一个正在田间地头玩耍的孩子,正在田间劳作的母亲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嚎叫着挥舞着镰刀扑向豹子。经过一番殊死搏斗,豹子负伤逃走了,母亲不顾自己遍体鳞伤,将孩子拥在怀中……看了这篇报道,我激动不已,当时我是连喊了几声“万岁”的。为了孩子,母亲竟有如此超乎寻常的勇敢。
胡适先生的《我的母亲》看了同样令我感动。先生因其对姨母说了一句轻薄的话,施以家法严责。“我跪着哭,用手擦眼泪,不知擦进了什么微菌,后来足足害了一年多的眼翳病,医来医去,总医不好。我母亲心里又悔又急,听说眼翳用舌头可以舔去,有一夜她把我叫醒,她真用舌头舔我的病眼”(胡适《我的母亲》)。
又如东汉末年,张俭因党案逃至鲁国,欲投依孔褒,恰巧孔褒不在家,孔融擅自将其收容。后来事泄,褒融兄弟二人在“明镜高悬”的大堂上争死,法官不能决,只好探问他们母亲的意见。孔母道:“我是家长,我负责任,请办我的罪!”母亲愿替儿舍身赴死。
天下的慈母都让我崇敬,我的母亲也一样,尽管她只是一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妇女。
(二)
每当我看到妻子因女儿放学或外出做事晚回家一会儿,急得坐立不安火烧火燎蹿里蹿外的样子,就会顿时想起我的母亲。一想到母亲拉扯我十七年,我才在病床前只伺候了她十七天,泪水就止不住往外涌。母亲是在1996年7月6日零时25分去世的,享年六十八岁。
我十七岁穿上军装离开每亲身边,到母亲去世,时间为二十六年六个月。这期间,母亲曾患过几场离死神不远的大病,但她从不让人告诉我,怕影响我的工作。我就想,母亲选择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告别人世,也一定是她的精心安排,她活着时从不打扰儿女的工作,去时也就悄悄的走了。
前几次,母亲大病眼看不行了却又出现了奇迹。最后这次,躺下就再也没有起来过。
1996年6月11日,我在上海接到父亲从山东打来的长途,父亲泣不成声:“儿啊,你母亲这次恐怕是不行了,你回来看一眼吧。”母亲生的什么病,父亲说不清楚。我请二哥听电话,二哥眼泪鼻涕地也没说清。
原来,母亲生病一直以常人难有的毅力忍受着,腰胯痛得钻心还挣扎着为我父亲烧饭,最后连坐也坐不住,终于躺下了。我就不住地流泪,我们做儿女的有个头痛脑热,母亲总不住地催着去医院,而她自己病成这样竟还没去医院做一次详细诊断,我在电话里责备二哥和父亲,父亲说:“你母亲不舍得花钱,还怕耽误你们的工作。”
这时的我,因舰队新建住宅工程准备开工,不能马上回去,就“责令”二哥立即想办法送母亲去市医院检查,同时打发爱人第二天回去代我伺候母亲。
翌日黄昏,二哥在电话中哭告:市医院口检查结果,母亲患恶性肿瘤,第一、三、四、五脊椎骨病变,原病灶待查。我被这一晴天霹雳惊呆了,半天没缓过劲来,再三问会不会搞错……全家人商量,送母亲来上海治疗。此时,我很清楚,死亡已是母亲的唯一选择,但心里却又总对母亲抱有一线生的希望。
母亲住进海军四一一医院的第五天,医院就开出了病危通知书。该检查的项目医生全给仔细查了,该尽的义务医生也全都尽了,但是,母亲的病这时连神仙也无能为力了。母亲的原病灶是肺癌,已是全身性扩散。就连我这个不懂医的人,也能清楚地从CT 上看到,母亲的脊椎已被可恶的癌细胞蚕食的坑坑洼洼。
母亲在世的时间已屈指可数。这时,我们能做的一方面是赶紧送母亲回山东,不能让母亲的魂飘泊它乡;另一方面就是尽最大努力减少母亲的痛苦和延长母亲的生命,不论花多少代价,我们都不想失去母亲的爱啊!
母亲在最后的几天里,话虽已说不清楚,但她心里已明白自己得的是绝症。母亲一次义一次艰难地将干枯的手伸向她的儿女们,一次又一次地把我们拥在她的怀里。母亲拥抱我的次数最多,我也一次次俯下身子同母亲抱在一起。我们兄弟妹妹六人,数我离开母亲的时间最长,母亲也为思念我流的泪最多,因此,在母亲弥留人世最后的日子里,她把对儿子二十六年来无穷的思念,全部化为一次又一次艰难的拥抱,用拥抱来释放对儿子的无穷思念和深深的爱。
掩埋了母亲后,我为了一只比茶杯盖略大点的甲鱼又痛哭了一场,在这只甲鱼身上,寄托着母亲对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无限的爱。它被放养在一个废弃的水缸里,1995年8月我回老家为父亲过生日时,已养了几年了。
每次回来探家,母亲总说我瘦了,这次也一样。母亲说;“三儿,我把甲鱼煮了你补补身子吧。就是小了点,养在水缸里不肯长。”“娘,我在外面吃得挺好,用不着吃这东西,等长大点你和父亲补补身子吧。”母亲说:“那就让它再长长,等你下次回来…… ”父亲说:“你娘三天两头上河里捞蝌蚪喂它,它爱吃那东西,没有蝌蚪了,就挖蚯蚓什么的喂,说等你回来给你补补。
(三)
女人的一生,不操劳的日子不多,大概只有在未出嫁前在母亲的跟前是最舒服最幸福的,一旦结婚过了三日,就开始了忙碌。有唐诗为证:“三日人厨下,洗手做羹汤;未谙姑食性,先遣小姑尝。”其实,我母亲自嫁给父亲后,连三天的福也没享。父亲对我说:“你娘跟着我受了一辈子罪。”说这话时,父亲的眼圈是红的。
父亲是一条不怕死的山西汉子,年轻时投奔红军,后跟随一一五师一路斩关夺隘杀奔山东。枪林弹雨整十年,历尽艰险痴心不改,几次负伤命大不死,伤好后挺着脖子再往弹雨里钻。
1944 年1月23 日夜,石沟崖战斗总攻开始了,身为六八六团机枪连连长的父亲,端着轻机枪冲锋在前,没冲出几步,就被迎面扫来的子弹穿透腹部,重重地倒了下去。《日照市志》记载:“此役毙日军二名、伪军一百二十三名,俘敌四百零九名。八路军伤二百九十八人,牺牲五十七人。”
父亲这次伤得太重,又因八路军药品奇缺,伤口几个月也愈合不起来,半年多后再爬起来时,残废的身体已不允许他再去冲锋陷阵了,父亲的军旅生涯就此划上了圆满的句号。
离开部队的父亲,靠卖香烟洋火桂花糖维持生计。这时,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闯进了父亲的生活,不久,一个新的家庭产生了。这年,母亲刚满十七岁婷婷玉立,父亲已过而立之年。我一直佩服母亲的魄力和远见,母亲年轻漂亮充满活力,却自由恋爱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外乡人。她知道,经过战火考验的人是最忠诚靠得住的。
好日子没过几天,内战爆发,父亲上了“还乡团”缉拿的黑名单。在一个鸡鸣狗闹的深夜,一位好心人敲开我家门,连声催促父亲:“老侯,赶紧带着老婆孩子跑吧,还乡团要来抓你了,抓到你就送石臼所拿刀子剐你。”来不及多说什么,父母亲抱起才生下几个月的我大哥,摸黑向北,深一脚浅一脚一路奔逃而去。这时的大哥,正生病发烧,脖子上的疮流脓淌血,在父母的怀里哭闹不止。大哥的病由于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,再加上四处颠簸,好好的人长成了“歪头”,后来讨媳妇都受到一定影响。母亲一直觉得对不住大哥,在病重时还念叨:老大吃的苦太多了。
全国解放后,饱受战乱之苦的母亲,夫唱妇随去了父亲一别十五年的山西平遥农村老家,去尽一个儿媳应尽的义务,以后的几年里,我和二哥相继问世,父母自然高兴的合不拢嘴,但肩上的担子却越来越重了。
每天天不亮,父母就闻鸡起舞磨豆腐,做好了,父亲挑着走村串巷地吆喝:“热豆腐,拿豆子换来——”有时买豆腐的人少,父亲累了坐下歇歇,坐下就睡着了。这时,母亲正在家忙着生火做饭,吃过饭,二哥跟大哥去放羊,母亲亲我几下,把我拥进怀里,让我吸吮世界上最美的饮料——母亲的乳汁。
家里的事已够母亲忙的了,二哥却又忙上添乱。有一天,大哥背着二哥牛喘似的奔了回来,二哥跟大哥放羊,不小心跌进沟里,右臂骨折。家里无钱问医,就找村里的“野大夫”给捏鼓了几下,骨头是长上了,但却长歪了,歪的跟割草的镰刀把一样。1969年底,我和二哥唱着“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”去镇上验兵,我“过五关斩六将”顺利通过了体检,二哥刚到外科就被刷下来了。和平年代,歪头斜胳膊的想参军,部队一概谢绝。
离开山东久了,母亲免不了思念老家的亲人。这次,父亲配合的很好,妇唱夫随拖拎着我们哥仨于1957年迁往山东。俗话说,破家值万贯,重新安个家等同于打碎一个旧世界,建设一个新国家,是一件十分不易的事情。刚开始,全家住我舅舅家,虽说舅母她们待我们跟自己家里人一样,但总不是久远之计。父亲作为一名残废军人、退伍在乡老红军,身上的光环晃人眼目,但那时国家不富裕,每月只能发给7 元钱补贴。这点钱维持一家五口的正常生活都不够,哪来巨款买房子?幸好临来山东前,父母把养的猪和羊全都贱卖了,母亲又东求西借凑足300 元,买下三间闯关东人家的土草房。
母亲去世后,我从母亲的遗物中发现了那张黄旧的“买房文书”。其实,这早就成为废纸一张了,母亲却把它始终完整地保存着,保存了整整39 年。在外人看上去一张废纸的东西,我却看到那上面明明白白记载着母亲为了这个家的付出、上边浸透了父母的血和汗。
(四)
三年“自然灾害”是母亲最艰难的三年。能吃的树叶被人们采光了,能吃的树皮被人们剥光了,能吃的野菜被人们一遍又一追扫荡的快绝迹了,饿极了的人们甚至把不能吃的东西也吃下去。嚎丧声此起彼伏,逃荒要饭的络绎不绝。
这样的日子,可难煞烧火做饭的母亲了。我和两个哥哥正是“半大小子,吃死老子”长个头的年龄,四弟天天嚷着饿,一家人母亲吃得最差最少,妹妹却总吸着母亲的奶头不肯松口。每天夜里,总听到父母亲不住的叹气声,合计着明天全家吃什么。没有什么吃也得吃,人们皱着眉头,将如今猪都不肯吃的粗糠,这些本不该人吃的东西费劲地咽进肚里。吃的时候难以下咽,拉的时候干燥得拉不出来。多少次,我拉不出屎憋得难受,肛门撑得鲜血直滴,母亲一边叹气一边细心地帮我一点点地往外抠,抹一把眼泪:“这日子可怎么过呀!”
家里虽没得吃,母亲却不愿去生产队领粮。有几次,队里分粮了,母亲空着篮子去又空着回来,国家“红头文件”照顾老红军家的平均粮,书记、队长克扣不愿给,生产队长的脸拉得很长,甚至有人把我们家等同于地主富农,说了一些“剥削”之类十分轻薄的话给母亲听。母亲看不得人家的脸色也听不得轻簿的话,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,就同队长争了几句,争过就匆匆回家,一进家门泪就流出来,甚至还说了一句发狠的话:“你就把姓侯的看偏了?总有出头的日子。”记得“文革”开始不久,一个造反派顶小的头目冲我父亲喊:“不要吃老本,要立新功!”父亲那次是立了“新功”的,一巴掌煽得小头目嘴都歪了。我当时觉得不够解气,父亲应不断立新功,应该再让那小子吃几个火爆“栗子”才是。
我最小的弟弟是1963 年出生的,这时的日子虽说好过了一点,可一家八口人的缝补浆洗、推磨做饭,忙得母亲团团转,一天到晚没有闲下来的时候。为了让全家吃的顺口和耐饥点,就得主动给自己压担子,磨面烙煎饼是家常便饭。几百斤重的石磨,就是一头成年毛驴拉半天,也是气喘嘘嘘浑身冒汗的,可那时连生产队里也鲜见有驴。
如果说,我有什么可以告慰母亲的,就是那时常帮母亲推磨磨面,以至我参军后,母亲一旦和邻居说到我时,总少不了一句:“三儿可是帮我推了磨了。”我家人口多,一个月推十几次磨不稀罕,总借用邻居家的不是回事,母亲就请石匠打了一盘。那盘磨实在太大了,我十几岁了,还看不到磨眼。
夏日的磨坊,闷热无比,我全身赤裸还嫌热,母亲热得受不了,也就关上门裸露上身。我个头矮,不能和母亲一样将磨棍拥在肚脐上下,只能撅着屁股手掌向前作“投降”状拥着磨棍,母亲身子则向前倾着。
娘俩一步步、一圈圈,没完没了地永远走不出那小圈子。渐渐地,母亲的头发湿了,脸上和身上渐渐亮了起来,渐渐地,母亲的全身湿透了,汗水在脸上挂不住了,一道道地往下淌,淌过脸,淌过颈,与身上的汗水汇成一条条小溪往下淌。母亲的鼻尖上挂着亮晶晶的汗珠,母亲美丽的乳房亮晶晶的,乳头上也挂着亮晶晶的汗珠,一滴滴、一串串,似透明的珍珠,截洒在磨道黑黑的地上。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磨道里的土被母亲的汗水浸湿了一次又一次,一遍又一遍……
母亲的汗水终于流尽了,生命终于走到了终点,但却将这一切留在了儿子的心中。母亲洒落的汗水,淌过的汗迹虽然看不清,一道道却如同耀眼的闪电,照亮着儿子前方的路程;母亲洒落的汗水,溅在地上虽然听不见,一声声却如同警钟敲响一般,时时给儿子一个提醒——儿啊,要走人间正道!宠辱偕忘的BLOG(上海)
田文阁注:
①转自新浪博客“宠辱偕忘的BLOG”(2007-09-21 17:49:4)。原博客注:刊载刊载(《海军文艺》1998年第一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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